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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归何方(小说)

本文发表在 rolia.net 枫下论坛人民文学编辑部编辑先生:北美有一大群“无根族”,也叫“流散民族”。我就觉得我没根,漂在空中,无所归依。因此,也就有了 “流散文学”。无根族来自各国,也包括来自中国的移民。无根族和有根族矛盾根深蒂固。而这种冲突的集中表现就是东西方两种文化的冲突。
爱情是纯私人的活动,但是,仍旧摆脱不了两种文化冲突的影响。近年,许多写东西方男女的爱情,似乎 ,他们并未受两种文化冲突的影响,不受制约,只要上床了,就一切都没问题了。事实并非如此。那只是一种暂时的欢乐,迟早要爆发,这是中西文化爱情悲剧,是一曲永恒的哀歌。两种文化的冲突,就像大西洋的版块冲击太平洋的版块 一样剧烈,爱情怎能不受到巨大的震撼。《情归何方》就是写文化的对抗在爱情上的表现。巴巴拉那么美丽, 但他只能给她性爱而不能走到情爱的高山上去。爱玛那么丑,但在大难临头时,他会牵住她的手。
根据这一点浅显的认识,试写了这篇东西。意尤未尽。这只是反映有太多悲剧的"无根族"的一点伤感而已。

情归何方(小说)
鲁闽


这是我一位朋友的真实经历,嘱我改写成小说。他的故事平淡无奇,没有令人伤心落泪的情节,也没留下令人 刻骨铭心的警句,但是,当读完这真实的,平淡的,没有一点戏剧性色彩的故事之後,却觉得心轻轻的收缩而疼痛了。平平淡淡才是真,大概这就是真实的力量吧!

我把这位朋友和他两位女友的真名隐去,调整了故事结构,虚构了一些情节,增加和删掉了一些对话,便写成了这篇小说。

小说完稿後,寄给了我的好友《极地水妖》,她对小说进行了评点。评点像火一样,竟然把 整篇小说烧了个通红,这样,她的评点就成了小说的有机组成部分。所以,一并附上,以便给小说添点光彩。

(一)女人生来就是诱惑男人的

我和巴巴拉是一见钟情的那种爱情,那时,我正在多伦多大学攻读博士,天天去学校图书馆。多大是个名副其实的"流散大学",校舍像天女散的花,一大片,周围没有北大那样的红墙包围着,也不像60年代复旦大学用竹篱笆把自己圈起来。初来乍到的国际学生,身在多大也找不到多大,因为找不到大门,找不到"多伦多大学"这块牌匾。图书馆很大,分成许多部门,我去的那个部门,管理人员,都是老太婆和中年女人。 是那种三大型的:屁股大,乳房大,脚鸭子大。一个比一个难看。但是,她们永远是温馨的,你只要看她一眼 ,马上就有一个微笑跟过来,令你觉得她们是你的奶奶,大婶,或者是大嫂。

有一天,我一进图书馆眼就直了(小妖:请问,口水流下来了吗?),一个Girl(姑娘)正在忙着整理书籍。“新来的?”她的模样叫我心跳起来.

我觉得我看见女孩子心跳很不好意思,不那么正经啊!不那么高雅呀!可是,我的心跳却停不下来,眼睛仍旧离不开她。我警告我自己,“你这样做太可耻,闭上你的眼睛!”但是,我没做到。于是,我就找理由,愿谅自己 。我想,我心跳,说明我还是个男孩,还有点男人体性,还是个有感觉的人。

我是个不喜欢洋妞的男人,我总觉得她们难看,但这个女孩子却打动了我。
平时,我坐在单桌上,这种桌子是半封闭的,打里边看不到外面。一层薄板,管住你的眼睛,叫你聚精会神, 专心致志,去做功课。这天,我就在屋里绕圈子,不肯坐到那张不能叫眼睛"放眼世界"的单桌上去。绕来绕去,我坐在了一张明桌前,为的是能看得见她(妖:脸红了吗?)。

我坐在桌前,说是看书,实际是看她。她站在那里,亭亭玉立,冰清玉洁。走动起来,如风中嫩柳,人面桃花。她有170公分高,腿比上身长。圆圆的屁股高高隆起,行成一条柔和的曲线。突显出一个女性化的臀。
再向上看,双乳裹在T恤里,是衣服太紧?还是那乳太丰满,不是一大堆,不是一大片,而是鼓鼓的,挺挺的,乳头也在里边不安生,努力地在那里张扬,显露自己,于是,女人的秀气,女人的诱惑,女人的多情,女人的迷惘, 就尽在这里了。那末,在乳和臀之间便有了一个纤细的腰枝。

她的脖子真就是维那斯的,看不到血管和肌肉的轮廓痕迹。那圆是滚圆,那润是玉石般的柔,那滑是带光泽的滑。那颈项竟没有金银铢宝的污染,剩下的只有自然的美,纯净的美。

那脸面,我一直不敢直视,只是溜来溜去,怕碰上她的目光。这脸我看了一眼 就再也忘不掉了,复印在我的脑海里,复印在眼廉上。她脸上的五官摆布得匀称,长相完全符合我的审美情趣 .比如,鼻梁不那么高(我讨厌洋人的高鼻梁),眼窝不那么深(我不喜欢深陷的眼窝,因为我讨厌眉毛和眼睛挤压在一起),眸子是蓝的(我对洋妞瞪起来的灰眼睛很反感),嘴不大不小(因为我看不上洋女孩大得吓人的 嘴,和小的可怜的嘴),唇不薄不厚(厚唇和薄唇我都不喜欢),唇很艳,但没施唇膏(用唇膏涂抹的鲜血样的唇叫我恐怖)。

我不仅从远处看她,还找借口,找理由到她跟前看她,我在心里说:“我太无聊了,太喜女色了,太不检点,太过份,太庸俗了”。然而,又有另一个声音说:“同性相斥,异性相吸。这是她的吸引力把你吸去的,你没罪的,你去吧,去到她身边吧,去感受她的美艳吧!”(妖:这是她的魅力。也是你的本能。)这两种声音,我还是屈服 于第二个声音。我去了,去了三次。

第一次,借口去找一本书,经过她的身旁,当然,那边的书架上根本没我要找的书,而且,我根本没找,只是慌 乱地翻着一本一本的书,心里却想着她,脑袋嗡嗡的,心飘飘的,情热热的,思绪乱乱的。

第二次,借口向另一位管理员借一把尺,又走过她身旁。我借尺干甚么?当然是为了看她。

第三次,我在一张纸上写了一本书的名子,递到她手上,问她馆里有没有这本书。她看了看那书名,对我绽放 出一抹微笑。她的笑,就象一种不明物质,扑面而来,我便凝固在那里,动不得。在这么近的距离,我看见了她的蓝眼睛,哎呀!深蓝色的瞳,配在白白的肤上,那是什么样的美呢?但是,我并没感到那蓝色的瞳象湖水,象蓝天。湖水也好,蓝天也好,宝石也好,虽然美丽,但都没有生命,而她的眼睛却是鲜活的。在那一瞬间,我被那蓝色的魔光击中,一阵眩晕,身子好象飘在空中,口唇也轻轻地颤抖了。

在这么近的距离,她的乳房就挺在我的眼下。(妖:难道男人看女人除了乳房,别的就看不到了吗?)那乳似乎在微微的骚动,乳头的红晕湿透了衣衫,释放着激情和情欲。

她的美像流沙一样,叫人陷进去。

从本能来说,女人生来就是来诱惑男人的,男人生来就是被女人诱惑的。

此后,很长一段时间,大约一个月吧,我的目光就这么被她引来引去,书在桌上放着,眼在上面滑着,但什么都 看不见。

她常常走过我的身旁到后面去整理书架。如果她从我前面走来,我抬头看她,她便递过来一个微笑,是一种杀伤力很强的微笑。而我却不能,不敢,不会对她微笑。但我却能抓住这时机看她穿短裤的腿,甚么样的腿呀!长长的,弹性的,新鲜的,圆润的,既使是膝盖也是圆滑的,没有坑坑洼洼,没有皱摺.这样的一双腿,我看了第一 眼,心上便袭来微熏的欣喜。

如果她是从我后面走过去,我就会偷偷地看她后腰上露出来的一小段肌肤。在我看来,这一小块时隐时现的肌体,很有性感的暴发力。因为她总是能立时触发我体内那最敏感的神经。

这种日子令我恐怖,令我神往,令我痛苦,令我幸福,令我亢奋,也令我消沉,令我神经过敏,又令我迟顿。

我每天都下决心不再步入这间图书馆,可是,身不由己,每天照旧最早进去,最后出来。

向她表白吧,不行,我看不出她对我有甚么好感,我一点都没引起她的注意,她象爱神那样高贵,象天使那样不可攀扶。我自惭形秽,觉得自己渺小的象颗砂子。

正在我无可奈何,以为进入山穷水尽的境地时,事情突然柳暗花明起来。

一天,她从前面走来,我以为她会象往常一样,经过我的身旁到后面去。我低着头,瞄准了那双腿。坏了,这双腿竟然停在了我身旁,我大吃一惊,以为她发现我偷看她。我的脸马上发起烧来,眼睛死盯住那本看了一个月的书。

“一个月了,你为甚么总看这本书?”这个声音,正中我的要害,直惊得我全身毛孔都张开了,汗水立即下泄(妖:应该叫你去撒哈拉,相信你做出的贡献一定很大)。她是第一次和我说话,我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。

还没等我回答,她又在我面前放了一张咖啡厅的广告(图书馆有许多这类广告)。上面印了一张照片,一男一女。 旁边有一句广告语:"请我喝杯咖啡好吗?"这句话用黄色水笔涂上了,很显眼,这是甚么意思呢?我大惑不解了。

这位高不可攀的女神真的要我请她喝杯咖啡吗?我推理,判断,大胆设想,小心求证,折腾半天,解不开这个可能要成为千古之谜的谜(妖:为什么男人在爱情面前都要像傻子?)。于是,我就坐在那里挨时间,看她还有没有进一步的表示但是,唉,怎么说呢,她无动于衷,根本不理我。

眼看就闭馆了。

馆内就剩我一个看书的人了(妖:是无心看书的人吧?)。

我失去了方寸,心也不由自主的惶恐着,不知如何进退。

闭馆了,我不得不走出图书馆,我又不甘心离去,就在门口徘徊。

馆里的工作人员陆续走出来,唯独不见伊人身影。

我决定离开,但就在我抽身走人时,她出来了,我站在那里瑟瑟发抖,不知所措(妖:千万别告诉别人你认识 我,我觉得好丢人哟!)。我觉得我是个超级大傻瓜,而她却照直向我走来。

天哪!她要干甚么?她会怎么样呢?她走到我跟前,站住了,一双眼睛带着微笑斜睨过来,说不出的风情,道不 尽的诱惑。她的举动鼓励着我,我竟然说出了那句话:

"我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?"

我赶忙展开那张广告,好象抓住了一棵稻草,让它救命啊!

她不说话,只是频频点头,还有一个醉人的微笑。

我好象从撒哈拉大沙漠走出来,一身大汗(妖:真要是叫你从大沙漠里走出来,你会连汗也流不出来,你 应该说,像是蒸了一回桑那,不过,这样说很没有情趣哟!)。這使我疲勞,但這會有何結果?

(二)爱的空洞

这是一间专为情侣开设的咖啡厅.墙上挂了几幅女人的裸体画,有的精致,有的粗俗,但多是浪漫的,卖 弄的,把女人的风骚表现得淋漓尽致。在一面没有窗子的墙上,就是一位醉酒的全裸女人仰卧在草地上。 这是一张放大的照片,她身体的每一部分都那么俱体,生动,清晰。她在挑逗,勾引,刺激,诱惑。她就像一活人,勾住你的眼睛,让你时不时地去张望她。这里的灯光异样的扑朔迷离。我浸泡在黄色的灯光里 时,感到特别的恐慌,好像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就要降临在我的头上。红色灯光包围着我时,我的头就发涨 ,似乎听到血管里的血在飞快的流动。蓝色的灯光来了,让我感觉巴巴拉像是《聊斋》里的狐媚子。这里 还时不时吹过来不同的香水味儿。有的香味儿叫我头晕,有的叫我恶心,有的叫我心猿意马,蠢蠢欲动。 这样的环境,这样的氛围,极具性的挑拨。我的心在鼓涨,情绪在激荡。(妖:她把你引到这里来,我都有点不放心。)

她坐在我的对面,我们都不说话,象是陌生人(妖:你们本来就是陌生人呀!),但我已不象白天那样慌张了.

“感觉好吗?”她突如其来地问我。

在灯光下,她更加高贵,她更象个天使,她更加不可侵犯,但是,最大的不同是她的诱惑力象山崩地裂般地暴发出来。我似乎已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了。她也让象水样的目光流过来。我看到她眼睛里性的跳跃。而这样的目光立刻叫我的心跳加快,血往上冲,诨身燥热起来.

“来过吗?”她又问。

“没!”我老老实实回答。

“我来过多次了,只是一个人,没味道。”她说,意在言外。

我们喝着咖啡,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,而我们的眼睛却都离不开对方的身体。

我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我的腿上,我不敢低头去看,我光光的腿上感到一股温情(妖:没有搞错?腿上感觉到的应当是温度,心里感受到的那个才是温情)。我知道,这是她的某个部分,脚,或着是腿。我的心乱了,完全乱了 。大约过了一刻钟,那东西离开了。不知受甚么驱使,我的脚蹬在了她的腿上。她没有躲,不仅没躲,反而用手在我的腿上轻轻的抚摸起来,一阵令人神魂颠倒的眩晕,我已不知身在何处。

“到我的窝里去吧,啊?”她低声说.

“……”我说不出话.

她住在24层。一进电梯,她就抱住我,吻我,而我却难为情得红了脸,旁边还有那么多人哪!因为难为情,竟没感受到她亲吻的温柔.

她卧室的窗子用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,既使在白天,也要靠灯光照明.室内的灯盏很多,各式各样,灯光颜色, 五光十色.我和她便被这色彩的光包裹起来.

她倒了两杯加拿大冰酒(ICEWINE),她的冰酒可不是那种“自酿冰酒”,而是地道的冰酒,我在酒瓶上看到 了那个冰酒质量保证的标志“VQA”。当地生产冰酒,是用零下8度采摘的冰冻葡萄汁酿制而成,酒味清爽, 甜美,酒精含量百分之九到十一。她把酒杯递到我手上,又乜斜了眼看我,我举起杯和她碰了碰,喝了一口, 她却一饮而尽.

我的心仍悬在半空,不知要发生甚么事情.既害怕即将发生的事,又在隐隐的渴望有什么事情发生。

她站在我面前,笑,看我,又笑。突然,她弯腰缓缓脱去短裤,又从容的拉掉内裤,她大方的看着我,笑得自信又风情。最后,她脱去T恤衫,扯去乳罩,她就这么裸露着面对着我。我吓坏了,不知她要干甚么。(妖:我也吓坏 了!)

“我可以作你的情人吗?你看看我呀!”她认真的说,没有羞涩。

她不等我回答,就走进了洗手间。

她在里边开始洗澡,水声哗哗。她的手机响起来,她光着身子跑出来,抓起手机说:“我今天出不去,对不起。”

她离我只有一米的距离,我傻傻的看着亮晶晶的水珠儿在她的白白的肌肤上滑动。

她说完话又走进洗手间.她唱起一只很流行的情歌,但歌词却是她自己的:“我和你做爱,是因为我爱你,我爱你就要和你做爱……”

她推开洗手间的门,露出大半个身子,向我招手:“来!”

我愣住了。

“你也来洗吧!”她的声音是那么自然,好象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是命里注定一般。

我惶惑着,手脚冰凉,不知所措。

“过来呀!真傻!”她的声音的诱惑力向我袭来。

我是如此的年轻,原始的野性是那样的在我体内鼓涨,诱惑像一团烟雾,淹没了我。我无法抗拒我生命中 生出来的不能言谕不可名状的欲望。我像被催眠了一样,走过去了,我脱掉衣服,走进洗手间。她用水把我的身体淋湿,再替我抹上浴液,我们搂抱在一起。她把我抵在墙上,又把我引进她的体内。这青春的闸门一旦打开,就像狂奔的洪水了,她淹没一 切,占据一切。我们就在这泡沫中游弋,欢呼,雀跃,升腾,又跌落深渊。

突然,她叫了起来,不知发生了甚么事,我紧张起来,想推开她,她却抱住我不放。在这一刹那,我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感觉,随后便软弱下来。

她说:“你的皮肤比我们女人的还滑腻。你们中国男人都这样吗?”

我没有回答,我不知道怎么回答,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中国人,我的皮肤也是黄的。不过,我年轻,肌肉有弹性,没长胸毛,皮肤上没有像猪皮鞋那样的粗大的毛孔,也没有密密麻麻的黑点点。

“我没见过像你这样温柔的男人,可是,你不能再强悍一点吗?”她说。“我既喜 欢你的温柔,又希望你酷!”

我仍然无言以对。

“我希望你像强盗一样抢劫我,像野兽一样袭击我,像坏人一样强奸我。”她扑过来,抱住我,在我的胸前亲吻。“你的气味让我心跳,叫我发晕,我已经不是我自己了,坏蛋!快点袭击我吧!”

我抱着她走出洗手间,把她放在床上。她仰卧着,闭着眼,柔顺的象只小羊羔。这时,她才恢复了我一个月苦苦 暗恋的女人。我也由一个自卑的男孩子变成一个男人。这种男人的感觉令我感到充实,有力,自信,但我却不觉得自己是野兽或者是坏蛋。

我开始用男人的眼光审视她时,她仍旧舒展着身子。她的乳房挺立着,乳头鲜红着。我第一次看到女人那圣洁之处,那里是那么生动而具体.那里的轮廓是如此的鲜明。但根本的是,那里,是永远地乞求着爱抚,寻找着归宿。

我用手抚摸她全身,所到之处,便激活那里的神经.我用热唇亲吻她全身,所到之处,又使那里恢复了安宁。亲吻和抚摸让我得到了满足,我在她美丽的侗体上恣意地放荡,恣情地享乐,回报了我一个月的相思,一个月的 守候。

当我们在床上结合时,她不再象浴池里那么张狂,那么独立。她毕竟是女人!但,夜里我醒来时,她又在我的上面,她的潮湿又是那么多。

早晨起床时,衣服不见了,我只好光着身子在屋里乱转,找衣服,她却躲藏在被子里偷偷地笑。

“快把衣服给我,我要去上课呀!”我说。

“你谢我甚么?”她调皮的说。

“请你喝咖啡。”我轻轻的说。

“我不想喝咖啡,我渴望你的身体,你那滑腻的皮肤,你那叫我晕过来晕过去的温存,你也有点像强盗了, 有点像野兽了,来吧,我的宝贝,我们再乐一回,你看你多棒!”

她迫不及待的把我拉上床。

“我教你一个新姿势,保你乐疯了。”她在我的耳边吹风。

我没乐疯,她倒是乐疯了。起床後,她光着屁股上马桶,裸着身子洗脸刷牙,摇摆着两只乳吃早餐,最后才穿上应当穿的衣服。

坐在车上我忽然想到:我爱她吗?她爱我吗?我们之间有爱情吗?我们之间除了性还有更深的关系吗?

一路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。

(三)两块石头的碰撞

每个人都是石头,是石头就有棱角,有棱角就要摩擦,摩擦就要痛苦。一个月以后,我和她就象各有棱角的石头一样开始了碰撞。

我说:“你似乎并不爱我,你只要我做爱,没有感情。”

她说:“你对我的爱并不热烈,因为你对做爱一点也不热心,只热衷于嘴上的空话,什麽风花雪月,落花流水。”

有一次,我们租了一处度假屋,到那里去度假。度假屋在安达略湖边上。这里没有山,只有水。这里没有垂柳,却有很多高大的枫树。这里没有秦淮河边上的亭台楼阁,只有一处掩映在树丛中的度假小屋。这里没有精心栽培的鲜花,但遍地都是青青翠翠的绿茵。这样的环境用我们中国话说就是"诗情画意"了。到了傍 晚,远处的云变成了连绵不断的山峦,近处的湖水在月光照耀下,波光粼粼,我点起篝火,那火苗便在月光下跳起摇滚。

我的女神又脱掉所有的衣服,半卧在篝火旁的草地上。她非常喜欢裸体,因为她爱看自己裸露的身子的每一部分,大腿,臂膀,乳房,肚脐,小腹,屁股。这些美妙的躯体,会令她的心情无端地高兴起来。她在居室安了三面立地的大镜子,这样,她就很容易看到令她心旷神怡的魔鬼身材她认识我,爱上我,也是因为她发现我每天都在偷偷的欣赏她的美。她对我说:“没有一个人象你这样专注的,细致地,长时间的,不疲倦地欣赏我, 这叫我十分感动,也是因为这个,叫我选择了你。”所以,在我们二人独处时,她总要裸出她最隐私的地方叫我 看,她愿意叫我欣赏。

此时,她脸上是火焰般的诱惑的微笑,她裸露着的魔鬼般身子也被篝火染得通红了。她真象一座雕象,庄重, 高雅,美丽。我来了诗兴,写了一首诗。

让我书写你的名子,

用思念,爱恋,崇拜,和其他的情愫来写,

在发光的月亮和不发光的星星的鉴证下,

写在像用蓝白玻璃相间的天上。

让我呼唤你的名字,

像太阳呼唤月亮,

像高山呼唤海洋,

像灵魂呼唤躯体,

这诚挚的呼唤无限延长。

但是,我还要书写,

我还要呼唤,

为了一次次的离别,

为了无数次的相见,

为了我们像海浪一样温柔地相撞,

为了让我们的灵魂长相厮守。

我把我的诗翻译成英文,念给她听,她叹了口气,摇摇头说:“甜心,你的诗一点也不叫我感动,叫我感动的只 有你本人,你快脱掉衣服吧,叫我们在这篝火旁做爱吧!”

我的诗意一下子变得子虚乌有,热情也降到零度以下。

“你只想做爱,却不给我一点感情。”

她已进入了非要我进入她体内的那种恣肆狂放的状态,呢呢喃喃地说:“空话比做爱更能表达爱心吗?”她把我拉过去,抱紧。

我挣扎着:“不,这不是唯一的方式!”

“但这是最好的方式!”她狂乱的吻着我。

“你为甚麽特别喜欢这样?”一直以来,我想说却一直不敢说的一句话终于脱口而出。

“因为我爱你至深。”她回答的理直气壮。

“我说的是实话,我感受不到。”我轻轻的叹息。

“你进来就感受到了。快拿出你那男子汉的阳刚之气吧!”她气喘吁吁。

但是,我竟然没拿出男子汉的“阳刚之气”。

“你们中国人身上捆绑了太多的文明礼教的绳索,背负着太重的传统道德的枷锁,不敢按照自己的感受去 活,就是不知道怎么活。我看重天然情欲,你却看重社会规范。”
她生气了,跑进屋内。我没有跟进去,就坐在篝火旁,任时光一寸一寸的流逝。

篝火要息灭了,月亮的光淡下去了,湖水那边已是一片黑暗,我的心顿觉疼痛起来。难道我们的爱情也会这样慢慢冷却吗?

凌晨的风,息息的吹在身上,我瑟瑟发抖了。忽然觉得一阵温暖。是她从后面拥住了我,她的鼻息就在我的耳旁。

“我们和解吧,和解吧。”她哭着说。

我听到她的缀泣,我感到她在颤抖,唉!她毕竟是我钟爱的女神,我的心一阵翻腾,把她搂抱在怀里。

男女之间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!我们吵了之后,便互相讨饶,说些发昏时才能说出口的话,说些自己不相信而希望对方相信的话,夹杂着大喊,大叫,大哭,大笑。最后是比疯狂还疯狂的疯狂,相互寻求对方的身体,做出做梦都想不到的动作来讨好对方。

就在此间,她向我讲了一大堆她的恋爱方式的根据。

她说,印度是个很保守的国家,许多人主张禁欲,但是,自古以来印度就非常珍重"性爱的欢愉"。看!古代梵文诗对女人侗体的赞赏。



她甩动头发

在凌乱的卷发中

明亮的水珠闪闪发光。

她两臂交差,端详

逐渐鲜嫩的乳房。

一片衣料粘附在她大腿,半透明。

略一弯腰,匆匆瞥视

河岸,

她走出水中。

她还说,印度诗人还写用眼睛看得到的情欲。

在床边

结自行松开,

而带子系不紧

长袍就滑落到我的腰际。

我的朋友,我只知道这些,我在他怀中我记不清谁是谁

或我们做了什么或怎么做。



而我就把中国儒家的礼义廉耻搬出来和她对抗。
就在我们互相撞击的时候,一个新的人物出现了,这个新人令我们的撞击更加猛烈起来。

(四)一个新的人物出现了

秋天,我的导师又招收了一个博士生,是个女的。(妖:她是东方魔女吗?)

一天,导师叫我去机场接她,飞机是从日本飞来的。见面她就很恭敬地一弯腰,用纯正地日语说了一 句纯正的日式见面语:“初次见面,请多多关照。”她个子很小,身上的东西也都很小。一张小圆脸,一个小 圆鼻子,一张小圆嘴,一双小手,一双小脚。头发倒很长。眼睛长长的,是她脸上最好看的部分。(妖:看来, 她不是个魔女。)她穿的衣服和长相正好相反,都大得不得了。肥大的上衣,上面印染着很大的花朵,很有点日本和服的味道。一条特别肥大的裤子,腰和裤腿一般粗细。脖子上还围了一条很长的围巾。她可能是个日本人。我向来不大喜欢日本人,她的长相也没吸引力(妖:好色是男人的通病!你尤其这样吧?)。路上我就闷头开车,不说话。

“你为啥不说话?”她突然用地道的山东话问我。

我一惊,又一喜。惊的是她看着像日本人却不是日本人,喜的是我竟然有了一个同胞姐妹。

“你不是日本人?”我说。

“你才是日本人呢!”她说。

“那你为甚麽说日本话?”我奇怪地问。

“看你像日本人。”她回答。

“我像日本人?哪儿像?”这次我是真的不理解了。

“你头发那麽短,日本人都这式儿的头。”她回答得很认真。

“哈哈哈!”我开怀大笑起来。

“嘻嘻嘻!”她的笑也是细声细气儿的。

车子进了学校,我正想问她住甚麽地方,她却问我:“我住哪儿啦?”她问得很自然,自然的好象我是她的父母 ,兄长或者亲人。她的声音里也有无奈,无奈里有撒娇,娇声里又有点妩媚,她那声调又像孤立无援的小可怜虫。

“我怎麽知道你住在哪儿啦?”我有点气不打一处来。

“你知道接机,怎麽不知道我住在哪儿?”她说得理所当然。

“导师只告诉我把你接回学校,没叫我管你的住处。”我回答得也是理所当然。

“那谁管我呀?!”

“这地方,没人管你,只能靠自己。”我实话实说。

车子停在学校院里,她就坐在车上哭,把擦眼泪的手纸胡乱扔在座位上。

她无声的抽泣,倒不那麽烦人,反而有点令人怜爱的媚态,但就这麽哭下去怎麽得了?我一次一次回头看她, 希望她停下她的哭泣,可总是一次次落空.她好像哭得很开心,很自在,她好象已经陶醉在自己的哭声里。

半个小时过去了,她抽抽答答地说出这麽一句话:“北京人在纽约里的王启明还有个朋友给他租间地下室 呢!”

“多伦多,你有朋友吗?”

“没有。”她愁眉苦脸的说。

“你如果有朋友,他或许能帮你一点小忙。”

“那你就做我的朋友吧!”她抬起头来,眼泪还挂在脸上,和眼泪一起流出一丝儿微笑,送到我的眼里。

对这样的带着泪珠的微笑谁又能拒绝呢?我或许动了恻隐之心,因为我说出了这样一句话:“那你先住到我那里去吧。”

“你的家?”

“不是家,只是个住处。”

我的住处是一栋独立House (房子),後复式结构。房东是一位波兰老太太,为方便出租,她把二楼复式部分改造成可单独居住的小单元.。这个小单元里有一间睡房(卧室),一间小客厅,一间小厨房,另外还有一间 bathroom (厕所加浴室)。

她的英文名子叫 Emma (爱玛),她去我住处的路上已经欢声笑语了。

她一进我的睡房就捂住了鼻子,可能不喜欢我房间里的气味(妖:如果喜欢,还用捂鼻子吗?这不是废话嘛! ),我忙把窗子打开。她见我开窗子,笑了,把手从鼻子上拿下来。

“Sorry!(对不起)”她用英语向我道歉.发音很标准。(妖:厉害呀,就一句Sorry!就能听出英语标不标准,你真是一个天才喔!)

“你不大会过日子!”她如此直率,令我脸红。一个男人的日子,怎麽过?一个单身男人的日子不都是这样的吗 ?

“屋子这麽小,叫我往哪儿住呀?!”她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妹子,不知人情礼貌的傻妞。好心请她住进来,她竟出此怨言。

她叫我生气,也叫我可怜。(妖:所以中国才会有这样一句俗话,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!)

“你攻读博士?”我给了她一句,意思是你是个高等底能儿。

“当然!我被录取的成绩还很高呢。否则,我能拿到全额奖学金吗?”她竟然没听出我那话的弦外之音。

是的,世界上的傻人都那麽可笑,又都那麽可爱。(妖:可怜,也许没人爱呀!)

我把我的被褥搬出来,放在厅里的破沙发上。把她的东西搬进卧室。她却瞪眼看着我,好像是看热闹。

“你还带来根棍子?”我问。(妖:你当真是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的人呀,就算是错,拜托,也不要错得这么离谱好不好?怎能把洞箫当棍子?)

“甚麽棍子?那是洞箫。是我的好朋友,我的伴儿,想家了就吹她。”她笑了,笑得一脸灿烂,可见,她笑的不是我的“愚蠢”。

“那倒好,我一听到箫声,就知你想家了。”

“你真把卧室让给我了?”她眨巴着长眼睛说。她的眼睛长长的,笑起来就像是弯弯的月牙。

我没有回应。我不知道她是光着脚杆在田埂上跑的乡下妹子,还是城里的叫爹妈宠坏了的娇小姐?

“你真是个好人,像大哥哥一样,我就叫你哥吧。卧室有门吗?门上有锁吗?我得锁上门睡觉,怕你进来。我妈说,外国也有坏人。”她说。她这话我一时也闹不明白是甚麽意思。前边说我是好人,可後边跟着就 说“外国也有坏人”,还是怀疑我是坏人吧?

吃晚饭的时候,我把面包,果酱,奶酪,果汁儿,罐头肉,罐头鱼,还有一个罐头汤,摆在餐桌上。我只有一把椅子,就把一大摞书放在餐桌前。

“吃饭还看书吗?”她指着那摞书说。

“当椅子坐呀!”

“把书坐在屁股底下有罪吧?我妈不让我坐在书上。”她说得很认真。

“你坐椅子,让我来承担这坐书的罪过。”我无所谓的样子。

她拿起刀叉,又放下。

“没筷子?”

“有。”

“就吃这些东西?”她看着满桌子的食物发愁。“我想吃中国饭。”她不好意思地笑笑。她这份笑,叫我无法讨厌她。(妖:如果讨厌,还能坐在一起吃饭吗?废话!)

我翻出一包山东拉面,煮好了放在她面前,她乐了。

“哥,你真好。”她把国内流行的称呼搬到了加拿大。文化大革命时期,人们见面就叫师傅,现在,见面不叫哥就叫姐。(妖:你知道,现在,国内已经逢人就叫帅哥美女了吗?太土了吧?)

我的饭吃完半天了,她还在吃她那碗面条。面条那麽细,她一根一根的往嘴里送。真是一个小女人,不过,我这样看着她吃东西,一点也不觉得烦。

"嘻嘻!"她望着我笑.我不知她笑甚么,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她在笑什么.那样子多少有点傻,也有那麽 点可亲.

吃完晚饭,她回到卧室,并且把门关上,随後传出洞箫伤感的幽雅。过了一阵子,我又听到汽车上那种抽泣声。

我敲敲门,问她:“怎麽了?”

“想娘"”。她声音带着哭腔。

“你打个电话吧!”

“哪有电话呀?”

“在床头右边的小书架上。”

“那是你的。”她小声说。

“你可以用。”

“谢谢!”

她开始打电话。

“娘!我是崽儿,我想娘……”

于是就哇哇地哭起来。

中国人的亲情,到哪儿也改不了。(妖:也是中国人的劣根性,独立性永远不强。)

半夜里,我被她大喊大叫声吵醒。接着又听到咚咚的敲门声,我跳下沙发,光着脚跑到卧室门口问她。

“怎麽了?”

“我是在哪儿啦?给我开开门呀!”

“门锁在里面,你自己开呀。”

门开了,里面黑洞洞的。

“我作了恶梦,吓坏了!”她打开灯,坐在床上发抖。

她穿着很少的衣服,原来,她不是个没粗细的姑娘,只是穿的衣服太肥大。(妖:请问帅哥,你的眼睛就没有别的功能了吗?)

“你关门睡吧!没事儿啦!”(妖:是不是怕你自己犯错误呢?)

“不关!不关!我害怕。唉!到外国来,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呀?”

(五)你不怕我是坏人?

周六和周日,我带着她满世界去看房子,看来看去,一处也没看中,单人房间,一个人住,害怕;与人合住又受不了别人的气味儿。最後,还是回到我的住处。进屋以後,她没捂鼻子,可能是习惯我屋子的气味儿了。(妖; 久入鲍鱼之肆的原因吧?)

突然,她嘻嘻地笑起来,说:“哥,你就叫我在你这儿再住些日子吧,我适应适应再搬走,求你了!”

“你不怕我是坏人?”

“好像不是。”

电话铃响了,我想进卧室去接,因为我预感到那是巴巴拉的电话,可是爱玛抢先接了。她举起话筒,向我眨眨眼睛,喊:"哥,是你的.我以为是我娘的呢。”

我拿起电话,就听巴巴拉说:“Hey man, what's up?(嘿!怎麽样?)”

不知为甚麽,我这心跳了起来。跳甚麽呀?其实,我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,好象让她发现了我自己都不知是不是秘密的秘密。

“Nothing! much(没甚么)。”她说的是加国的俚语,我也用俚语回答。

“Long time no see ,how have you been?(好长时间没看见你,你还好吗?)”

“So so!(一般啦!)”

“你甚么时候来?我听到你的声音就想要你,你来吧!马上来!立刻!听见吗?”巴巴拉急不可耐地说。(妖:我怎么听着这么恐怖呢?有点像《西游记》里妖精要吃唐僧肉的感觉喔!)

“一小时以後吧!”我说,说得犹犹豫豫。

“不行!15分钟以後我要见到你。”她突然话锋一转:“你那里有个女孩儿啦?把你绊住啦?是吗?你把手机打开 ,我要随时听到你的声音。”

我无奈地挂了电话,打开手机。

我和巴巴拉说了许多俚语,没想到,爱玛竟然都听懂了。“你的女友好急呀!”她说。

“今晚我可能不回来了。”我说这话时脸上一定有一种歉意的笑,但不知为何抱歉。

“你去!你去!我不作恶梦就不会害怕。”她好像很高兴我走。但也难说,她说完这话就蹶起小嘴巴。

“你要怕得浑身打哆嗦了就打我的手机。”(妖:如果只是害怕而不打哆嗦呢,是不是就没人管啦?)我把 手机号告诉她。

巴巴拉没生气,甚至没问接电话的女孩是谁。当然,我一进门她就急不可耐地封住了我的嘴,然後就脱掉我所有的衣服。

凌晨一点,我的手机响了。在黑暗里我听着手机里惊惊诧诧语无论次的话。

“你这屋里甚麽东西响啊?甚麽呀?吓死我啦!你听,又响啦,是鬼?是坏人?”

“我马上回去。”我说。

我轻轻从八爪鱼一样搂紧我的巴巴拉怀里钻出来。

我给她留下一张纸:“对不起,我房子里有点麻烦,先走了。”

我不知怎样解读爱玛的话,或许真有坏人?鬼,当然是没有的。我开车飞奔回我的家,在房子周围看了看,没人 。我轻轻地上了二楼,开门进去.爱玛听见门响,哇哇地叫起来。

“爱玛!我回来了!”我大声喊着。

我走到卧室门口,门是反锁着的。

“爱玛!爱玛!”我叫着,使劲地拍着房门。

爱玛的叫声突然停住,我不知里边是否有坏人,便冲进厨房,抓起一把菜刀,用力向卧室门撞去,门被撞开,爱玛缩在床角,闭着双眼,瑟瑟发抖。

“是我!”我说。

爱玛殷殷地哭起来。(妖:头一次啦!说哭声也用"殷殷"这个词,你真是创造型人才!我记得我们小的时 候都说嘤嘤地哭。)

“出了甚麽事儿?”我问。

“响!”她用手到处指,但不知她指的是哪里。

“什麽?”

“这屋子里到处响,一会这儿,一会儿那儿,是人还是鬼?”

“不是人也不是鬼,是木头!”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。

“甚麽木头?”

“这房子是木头结构,风吹草动,木头和木头就闹磨擦,一磨擦就响。夜深人静就更响!”

“不是鬼?”

“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真有鬼吗?”

她不说话了。

我回到厅里,把我的被褥打开,打算睡觉。

“哥,你别睡,你进来陪我一会吧,我还惊魂未定啊!”她的口气中,有惊恐也有撒娇。

我进了卧室,坐在床脚头。

“坐近点呀!”她一副娇嗔的样子。

“现在是半夜两点,你睡吧。”我说,努力克制着睡意。

她不回答,就这麽坐着。老天爷,这样的场景叫巴巴拉看到该咋想啊?我不想因为我的恻隐之心,请她来我这儿暂住而引起我和巴巴拉更加激烈的撞击,更多不必要的麻烦。我得想法请爱玛尽快离开。我正在盘算,巴 巴拉打来电话。

“你那儿有麻烦吗?”她小声说,她夜间给我打电话声音总是很小。

“没甚麽事。”

“我好紧张呀!”

“你紧张什麽?”

“我在担心你!”她的声音更小了,可是,情真意切。

我第一次感到她一点情。爱情是兴奋剂,在任何人身上都起作用,来自一个女人的,我爱的女人,对我的爱的另一种表示,叫我兴奋不已。我决定和爱玛谈,明早吃饭时就谈,请她离开。

(六)爱玛的心是坦荡的

一大早,我被水流声闹醒。老天,又出了甚麽事呢?我蹑手蹑脚的走到厨房去看,哈!爱玛在做早饭。出于好奇,我偷偷地看着她。原来,她不知道如何打开生鸡蛋。她像剥熟鸡蛋一样剥一只生鸡蛋,蛋皮破了,蛋清,蛋黄流了她一手,还滴在她的衣服上。她把破碎的鸡蛋扔进锅里,再把蛋皮挑出来,蛋在锅里炸开来,吓得她捂住脸,躲得远远的,任那鸡蛋在锅里爆炸。最後,她总算煎成两只合包蛋,她又把一片片面包放在油锅里煎,锅里冒出黑烟,她被呛得咳嗽起来。

我回到沙发上,装睡。我想她也许是为她自己做早餐吧?可她真不会做饭,她一个人怎麽生活呢?我正瞎想,听见她走到我跟前。我闭着眼(妖:好象你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吧?),不动。

“哥,起来吃早饭吧!”她极轻的声音,十分柔和。

我睁开眼,她微笑着望着我。在晨光中,她的脸色粉嫩,青春,鲜活。她和巴巴拉同龄,看上去,巴巴拉比我还大些,而她却像我的小妹妹。

饭桌上,她对我说:“昨晚真对不起,我可以向你的女友道歉,我愿意道歉。”

我想不出最恰当的话来回应她,就随便说了一句:“不用了!”

“真不好意思。”她脸都红了。

我吃着淡而无味的荷包蛋,嚼着焦糊的面包片,心里苦不堪言,她无所查觉,反而一脸诚恳地对我说:“我想给你做顿家乡饭,可是没做好。你得把面包片当馒头片吃,还有粥。”

“粥?”这粥几乎全是米汤,不过还真好喝。三年没喝到这样的粥了,我煮粥一煮就干,和干饭差不多。喝着这粥 ,心里突然敞亮了许多。(妖:我从不知道粥也有这样的功效。)

“我妈煎的鸡蛋好吃,我煎的不好吃,是不是加拿大的鸡蛋不好呀?”她微微皱着眉说。

她不说她煎鸡蛋的厨艺不行,倒说鸡蛋不好。别人这麽说是无知,而她这麽说却觉得她天真烂漫。

她只吃鸡蛋,喝粥,然後就看着我吃,那模样安祥,温柔。我的心温暖起来。

“以後,做饭归我。我会越做越好的,我总归是女的,你总归是男的。”(妖:厨房是女人的嘛。)

她还要长住下去?

“我第一天到校,我们早点走吧!”她的语调强化了“我们”,这个“我们”就把我和她绑在了一起。

在汽车上,我忽然想起来,在饭桌上我怎麽没说让她搬出去呢?是忘了还是不想谈呢?不大清楚。

也许,她那麽温柔地望着我,不好开口赶她走?!

我已经告诉她,如何乘坐公交车从学校回到我的住处,还画了一张图给她。但傍晚我要离开学校时,不知为甚麽, 有意无意地做这做那,不肯立即离去。等她?不!我心里并没有这个明确的想法。不等她?但却磨磨蹭蹭,拖延时间。

我正在徘徊的时候,爱玛跑了过来,看见我大声叫起来,満脸都是兴奋的光彩。

“哥!你在等我?!我好高兴!我还要到图书馆去借这些书,你能陪我去吗?”

“我刚从那里出来,不想再去了,我在停车场等你。”其实我并没去图书馆,我不想陪爱玛去,也和巴巴拉有关,但关系到甚麽呢?意识里还很模糊的,但把爱玛赶走的欲望明显地淡漠了。

我走到停车场,坐进车里。现在,我对爱玛有了一点好感,但决没有异性相吸那种感觉。“非关爱情”!我对自己说。我还贪恋着巴巴拉的美丽。

“我不会爱上爱玛的。”我自言自语。

图书馆到了闭馆的时间,爱玛还没出来。巴巴拉的车也停在这里,如果叫她看见我在等爱玛,我该做何种解释呢?解释不清,因为我不知为啥要等爱玛。我把车发动起来,想开车回家。但又想,我已答应爱玛等她,如径自走了,那成甚麽了?我又熄了火。

我正折腾呢,听到爱玛的说话声,伸头一看,吓了一大跳。她和巴巴拉一边说话一边向我走来。我的心沉下去 了,头脑也不大好使了,大概这就是乱了方寸吧。

“我们已径经认识了。”爱玛说,一脸的坦诚。“我向巴巴拉道了歉,因为昨晚的事情。”

“Hi!你的同胞非常可爱!”巴巴拉大声对我说。随後就走过来拥抱我,吻我.她使用肢体语言的能力无与伦比。 顺便,她在我耳根说:“亲爱的,我不用担心,你不会爱这位小姐的,因为她有点……”

巴巴拉和爱玛站在一起的时候,我才发现,巴巴拉给我的感觉是酷(妖:太阳,艳丽却灼人)。爱玛给我的感觉则是妩媚和温柔。(妖:月亮,虽然黯淡,却亲切而柔和)

在回程的路上,爱玛反复对我说:“你的女友真漂亮,没想到,世界上会有这麽好看的女孩,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是美的。”

爱玛的心是坦荡的。

接着,巴巴拉叫响了我的手机。

“我有话对你说,等你到家之後。”

“为甚麽?”

“怕刺激你的神经。”

(七)情归何方

巴巴拉在电话里提出一大串挑衅性问题。

她说:“你能爱她吗?她那麽丑?她身长有我高吗?她皮肤有我白吗?她眼睛有我蓝吗?她唇有我红润吗?她牙齿有我白吗?她脖子有我圆滑吗?她乳房有我丰满挺拔吗?她腿有我长而匀称吗?”

巴巴拉提出的这些问题令我心里渐渐生出一种厌烦。

“你怎么能提出这样的问题?”我说。

“因为我也是一个女人,我也有女人的敏感。”她说。

我不知如何回答她了。是啊!她是个女孩,她应当有女孩的敏感,或者她还应当有女人的嫉妒。

她约我晚上去她那儿,我第一次拒绝了她,推说写论文晚间去实验室。

“情归何方?”我的意识里没来由的冒出这麽个念头。

过了一阵子,她又发来一条短信:“请原谅,刚才那些话,只是因为怕失去你。”

“是啊!情归何方?”我默默地想。

爱玛就这麽住下来了。

两三天以後,她象变戏法一样,让卧房,厨房,洗手间,走廊,完全变了样。不仅干净,整洁,美观,还有了一种浓浓的东方情调,品味高雅大方。家是女人的家,没女人便不成为家。

但她做的饭仍旧那麽一塌糊涂,说是中国饭,但吃起来不知是哪国饭,只有那粥,还能叫我想起家乡的清淡。

是因为习惯吗?我忽然觉得爱玛不是一个多余的人了。人,往往会输给习惯的。多么可怕!但是,巴巴拉不来电话我却不习惯。

多伦多的秋天,要多长有多长。十月里,还天天是小阳春。

天是一片蓝。白云在那里懒洋洋的漂,漫无目的,满身都是闲情,浑身都是懒散。地是一片金黄。枫叶自然是金黄,此时的花朵,也像赶时髦,把那红色,白色,紫色,都变成了金黄。绿色的草地,被金黄的枫叶染成金色的地毯,那坚硬的永远是灰色的道路也被涂成金黄。停在路上的轿车,不管是红色,白色,黑 色,也都被渲染成金黄。

天高了,空了。地上的金黄令大地变得沉重了。望着那天,我的心也觉得空。看着这金黄的大地,心也像 金子样的沉重了。缘只为巴巴拉吗?说不清楚。但是,她的美丽仍然牵扯着我。

一天晚上,她来了电话。一声hello!(喂)就知道她和解了。心中立时充满了无由的喜悦之情。

巴巴拉邀我和爱玛周六晚上去参加一个另类 party (聚会),据她说,这种 party 在美国兴起,刚刚传入加拿大,非常前卫。参加 party 的人,要脱掉衣服,换上睡衣,男女配对,互相拥抱。因而称之谓“拥抱 party 。”

我和爱玛说了,她红了半天脸,死活不肯去。我也不想去,但是,巴巴拉热心,加上我心里那股无名的喜悦, 令我一叠连声的答应了她。周六的晚上,巴巴拉把我拉到那家酒店。这个party是一单身俱乐部组织的,主持人是一位风雅女士。我们按照指引,进入分配给我们的房间换衣服。巴巴拉把所有的衣服都脱光,乳罩也解下来,穿上一件极柔软的丝质白色睡衣,乳房就在那柔软的睡衣里鼓涨。我脱去衣服,巴巴拉叫我换上了一件丝质睡衣,也是白色的。巴巴拉为欣赏自己的魔鬼身材,在镜子面前扭了半天。

我们进入大厅,那里的彩色灯光,扑嗍迷离,好象梦的不可知又随心所欲。换了装的男男女女,神情紧张,焦急 ,而又兴奋,好象等待着什麽不可知的事情降临。

男人们的胸口露出胸毛,显示他们的阳刚之气,女人们则一心一意把性感的裸腿一次一次地露出来。这一切,都是为了挑斗。含蓄和谦虚在这里立刻变成了弱点,每个人都在尽情地宣泄和张狂。

巴巴拉更不示弱,她拿出一副美国明星马丽莲.梦露的招牌动作,用富于感染力和挑斗性的肢体语言,介绍着自己。

“你的举动和打扮只能招来想跟你上床的花花公子,吓跑了良民。”我跟她耳语着。

“你别管!”她不以为然,骄傲得像只凤凰。

女主持穿一件红色睡衣,站在大厅的中央,用含笑的眼睛看着每一个人。她欲言又止,收敛微笑,但又带出另 一个微笑。她的这个举动引来人们的欢笑。她举起双臂,乳房便从睡衣下闪现出来。她让大家静下来,说了这 个 party的用意和规则。最後她说:“女士们,先生们,你们都是单身贵族,但是,今天晚上你们不再孤单,每一位 都有一位异性朋友相伴,都有一个温热的身体和你拥抱。”

她说完径直向巴巴拉走来,她握住巴巴拉的手,领她绕场而行。她用甜得滴蜜的声音说:“在坐的女士都是天使, 这一位是天使里的佼佼者,大家看!她多麽美丽,多麽性感,先生们快来拥抱她吧!”

一领红色的睡衣,一领白色的睡衣,遮挡着两个丽人的裸体,象旋风一样在场内游荡,把人们的情绪挑动起来 ,许多人跃跃欲试了。

一种搅动人们心情的若有若无的暧昧的音乐悄悄响起,巴巴拉挣脱女主持跑回我的身边,拉我到大厅中间, 拥抱了我。穿着丝绸睡衣拥抱和裸体拥抱感觉极不一样,一种滑动的流畅的感觉叫我兴奋起来。

“不许接吻!”女主持喊着,大概有人接吻了。巴巴拉也在吻我的胸口,温存而又热辣。

“你参加过人体彩绘 party 吗?”我问。

“参加过,但那种 party 已经过时了。”她说。

“大家都裸体,更刺激吧?”我问。

“不!因为最性感的地方都用色彩包装起来了,看不到本来面目,只看到虚假的装饰图像。我的两只乳房装饰成两朵荷花,根茎顺延到我的耻毛,再到那三点中最敏感的一点。我觉得我已不再是女人。”在飘渺的音乐里,她的声音是那么不真实,而又那么具有磁力,就像黑洞,我想逃离,却又无力逃离。

大约过了20分钟,音乐停下来,大家都回到座位上去。休息期间,那些对女人的美貌痴迷的男人们,开始搜寻他们想要的拥抱对象。邀请巴巴拉的男人排成队,但都被她拒绝。

她悄悄的对我说:“看见了吧!这些花花公子都叫我拒绝了,我这娇嫩的身子可不能叫他们拥抱。你看那女主持,她展示自己的美,是想叫男人崇拜她,却不叫任何男人拥抱她。”她停了一会儿又说:“我和她一样,我拒绝他们是想叫他们更崇拜我。我的回报是,免费供他们欣赏,充当他们性幻想的对像,给他们的生活添一 笔没章法的令他们狂迷的色彩。”

女主持来了,笑眯眯的对她说:“有位先生特别想和你拥抱,你答应吗?”

“你问我的男朋友吧!”巴巴拉神采飞扬地说。

“还是按你宣布的规则办吧,我尊重女士。”我说。

女主持微笑着走了。

凌晨一点,party 结束了,我们回到巴巴拉的住处,这天夜里我没有回家。

上午10点我醒了,做好早点,端到床上,巴巴拉才醒过来吃东西。

“你昨夜表现特别好。”她笑着对我说。“你不仅酷,还有点残忍。这更叫我爱你了。”

我对这种评价不仅不高兴,反而觉得很别扭,很不舒服,很不是滋味。我觉得我是个人,人要像个人的样 子,不能像牲口。是的,我感到受到了侮辱。

“我想约你和我一起去比利时,参加一个人体节。”她说。

“甚么人体节?”我问。

“人体节你都不知道?”她翻身坐起来,对着我说。“这是美国摄影家斯宾赛·图尼克组织的一种艺术活动 。她的名称叫happehing(昙花一现)。”

“这个艺术活动的内容是什么呀?”

“裸体的展现。”

“天!又是色情!”

“这可不是色情。裸体说明什么?什么都不说明。参加的人大多是天体主义者,她们崇拜天体。我参加过一 回了。那里,没有肉体的接触,没有情欲,只感到亲切和温馨。当然,也有一些喜欢卖弄风骚的女孩,喜 欢女人味儿的playboy(花花公子)。但是,他们在庄严,伟大,神圣的艺术面前,也都变得温文而雅了。 ”

“不!不!我不能去。”

我说完抽身就走,却被她一把扯住。

“为什么?”她问。

“因为我是中国人吧?”我不这么说还怎么说呢。

“唉!你害羞?”

“我接受不了这种洗礼。”

她笑吟吟地掀开我的上衣,指点着我的胸肌说:“把你的衣服脱光,你会引来赞美的目光的。”

“我绝不会那么做!我情愿和你到法国阿尔勒小镇,去凡高画的咖啡馆里,喝一杯法国南部的香浓咖啡。” (妖:这都到了啥年头啦,你还这么保守?你是不是假装正经啊?国内的人体彩绘比比皆是啦。四川的一 个学校,一百多男女学生,脱得精光,一个挨一个,趴在前面一个人的背上,摆成一个英文字母。人家说 这是行为艺术。用老话说,这比人体彩绘更上了一层楼,用时髦的话说就是上了一个新台阶。你的思想比国内同胞落后了整整一个世纪。对不起,这顶帽子大了点。)

我忽然想起国内的网民对人体彩绘的评语:“伤风败俗”,“家门不幸”,“没一点人像”,“简直是在卖身”, “快动手!过期无效”。

假如,我到法国那个小镇上去,脱光了自己的衣服,也会被人看作是“卖身”吗?也会有人对我“动手”吗?

我感觉到从太平洋那边来的一股巨大的压力。

下午,我回到住处,一进门,大吃一惊,爱玛的行装都没了。

“她走了?”

我好象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。

(八)我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

我坐在沙法上,任那失落的情绪控制着我,居然有些凄谅。(妖:看!爱不期而至。)

她会留下一封信吧!她没理由不辞而别。

我走进卧室,想看见爱玛留下的信或者别的甚麽,但是没有。贴在墙上的一张电影明星图片,换成了中国球星姚明。她知道我喜欢篮球。床头柜上多了一只像框,看样子是爱玛拿餐用纸盘子做的,里面镶的竟是爱玛自己 的照片,照片上的她,眼睛眯眯细细的,笑容可掬。我的感觉,那模样不是酷,不是美,不是浪漫时尚,而是亲切 ,熟悉,尤如故人。认识她才几天,为何有这样的感觉?把她的照片摆在我的桌上是甚麽意思?留作纪念吗?还是甚麽别的意思?

我走进洗手间,啊?她的洗刷用的东西还都摆在那里,毛巾上一只小狗还那麽傻乎乎地望着我。

“爱玛走了,把你丢在这儿啦?”我冲着它说,它没理我。

我进了厨房,冰箱上贴着一张纸,上写:“我包了混饨,在冰箱里,你放在水里一煮就可以吃了。”我的判断受到挑战,根据这几句话,我无法判断她走了还是没走。

爱玛走没走,房东或许知道,我顺着走廊往房东那边走去。我这个小单元和房东居住的单元之间,有一道门, 这门不上锁,但也不常开。门旁有一间储藏室,那门可是锁得严严实实的,因为里面放的是房东已故丈夫的遗物,高尔夫球,棒球,冰球之类的体育器材。我走到门口,见储藏室的门开了一条缝,再细看,看到一双脚,我马 上紧张起来,唉呀!这不是爱玛的脚吗?我又吃惊,又高兴。高兴的是她没走,吃惊的是她怎麽睡在储藏室里? 我急忙去找房东老太太布莱克夫人。我敲了她的睡房门,她答应了,但很久没出来。她是波兰贵族的後裔,讲 究礼仪。她肯定是在换见客人的衣服。我猜得很对,她出来了,穿着很考究的衣服,还化了装,虽是淡装,但红色的唇却是很抢眼的。她满面春风,笑容可掬,用极轻又极温柔的声音向我问了好。

“我的朋友,她,爱玛,睡在你的储藏室,你知道吗?”我说。

“Yes!是我请她住进去的,我非常喜欢爱玛,她是最好的中国女孩。”她讲英语有点东欧口音,舌头总打颤音。“ 她是一个愿意帮助人的女孩,她每天帮我清洁楼梯和门前的车道。上周一,我下汽车时跌倒了,跌得很重,站 不起来啦,正好,爱玛回来了,她扶我起来,陪我去医院。这些天都是她为我做饭,清洁卫生间,我这一辈子没 碰到过这麽好的人。”她移动脚步时,有点跛,但她努力保持平衡,她可能不愿意我看到她跛吧。

“非常抱谦,我没能帮上你的忙。”我说。

“你也是个乐于助人的人呀!你把自己的睡房让给爱玛,这一点,我已经另眼看你了。”她说这话时,脸上的表情文静,高贵,就像一个贵夫人和一位绅士交谈一样。“爱玛觉得占了你的卧室,心里很不安,但她又不敢睡在 厅里的沙发上,她说她需要门,我就把储藏室里的东西搬出来,让她住了进去,那里有门呀。”

“夫人,你也是一个乐于帮助别人的好人。”我大笑起来。

我知道,这样笑是不礼貌的,就说:“对不起,夫人!”

她摇摇头:“我喜欢年轻人的笑声。”

我向她告别的时候,她抵声对我说:“你感觉到了吗?她好像是爱上你啦!”

我站住,瞪着她,半晌,说:“不会吧?不可能!她知道,我已竟有了女友。”

“我们波兰人可不这麽看!”她认真起来。“我对我爱上的人是要抢的!”

“爱玛是中国人呀!”

“中国人也是人呀!”她神密的笑了。

“夫人有甚麽根据?”

“……”她仍旧神密的笑。

“请你说说。”我坚持。

“你也爱上她了吧?”她吃惊地望着我说。

“啊?”

“你为甚麽这麽追根问底?”

“我已有了女友……”

“你在选择!”她一剑刺进来.

"我在选择吗?"我不禁问起自己来.

(九)我在选择吗?

我走到储藏室门口,爱玛从里面跳出来。

“哥,我有自己的房子了。”她光着两只小脚丫,头发也散乱着,望着我,喜笑颜开。她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,令人感到可亲可爱。

我要选择她吗?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,让我震动了一下,怎么出来这么个念头?

“我不会喜欢她的,她只是我的一个妹妹而已,亲切感只不过是一种亲情吧。”男人的自尊心叫我这麽想。“或许,她真的喜欢我?也不见得,也许是房东的敏感,老年人的细心。”

这天夜里我睡在我的床上,嗅到一种极其陌生的气味,爱玛的气味儿。这种气味儿竟然叫我兴奋起来.莫明其妙。(妖:都说男人好色是他们的天性,看来是不假的。)

半夜12点我被电话铃声吵醒,铃声很响,又很急促,我急忙接起来。(妖:不怕是午夜凶铃吗?)

“是你?”巴巴拉轻声说。

“hi!”我回答。

“心情好吗?”

“还可以!”我回答的很淡然。

“想你.!”这话从巴巴拉口里说出来,就带着十二分得诱惑力。

“me too(我也是)。”我说。

“来吗?”巴巴拉的声音更轻了。

“太晚了吧?”

“可是我想要你。” (妖:真是叫人不寒而栗)

“明天吧。”

“现在!”

“你总是这麽急!”我叹息。

“我就是急。”她的声音大起来。

“我去不了!”我断然拒绝了。

“为甚麽?为甚麽?”巴巴拉也急了。

“不为甚麽!”我憋了一口气。

“不为甚麽?必有原因。”

“我不想作性的奴隶!”我冲口而出。

听得很清楚,巴巴拉摔掉了电话。

我立刻後悔说了这句话,这个念头虽然在心里转悠了很长时间,但并未成定见,因为我和巴巴拉之间的关系并不那麽简单。我和她,除了性就再没有更深的关系了吗?还不能下这个结论。

第二天,我预料中的事情发生了。

“哥!我要搬出去住了。”爱玛对我说。她头低着,嘴噘着,眼垂着。

“为甚麽?”我问。

“不为甚麽.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关照。”她说这句话时,一点表情也没有,让我猜不透她的心事。

晚上,她的屋子里传出阵阵箫声,吹的虽是“春江花月夜”,却觉得那是动人心弦的呜咽,向我倾诉着甚麽。我猜不出她在倾诉甚麽,但那情调是一种无奈的悲凄。

我几次想走过去对她说点甚麽,但却没去,也许,有用的话说不出来,没用的话不想说吧。(妖:小心!别做伪君子!)

一个周六,我送她到“新居”。时间虽然不晚,但天却黑下来了。多伦多的时令和中国北方差不多。居民区 的街道,路灯惨淡,西风呼号,路旁的枫树叶子一片一片地被风带走,叶子们嘶鸣着,那声音令我震动。 我从後视镜里看见爱玛在哭,但是没一点声音,她只是落泪。她的“新家”。那是一间单门出入的地下室, 黑暗,潮湿,气闷。

“我有自己的家了,一个黑暗的家,一个没有阳光的家,一个只有一个人的家。哥,你说的对,这只是一个住处, 而不是家。”她神情黯淡的说。

我想再问她为啥搬出来,但没开口。我想,让她说出那原因来,于她似乎太残忍了。

我向她告别,她没有理我,只是闷头铺她的床,我走出这间黑暗的地下室。街灯凄清的光,照耀着带阁楼的老房子,上百年的木头电线杆子,路上连滚带爬的枫叶,还有我的灰色的影子,我心里竟凄怆了。我上了 汽车,她追了出来,站在街角上,无依无靠的向我招手,几片叶子打在她的身上,她竟然没有理会。

我觉得似乎是我把她扔在了这荒郊野外。她是那麽孤立无援,那麽可怜。那麽娇小。

我别开头,绝尘而去。

晚饭时间,饭桌上没有摆出爱玛做的蹩脚的饭菜,显得冷清,孤寂。我没有吃饭,那悲凄的感觉堵住了我的喉咙。我回到卧室,合衣躺在床上,胡思乱想.我觉得我是一个意志薄弱的人。我为甚麽不把爱玛留下呢?人没留 下,照片也没留下,她取走了她的照片,留下了一个空空的镜框。

凌晨1点,电话响了,我以为是爱玛,却是巴巴拉。

“我正在等你!”她说。她的声音很自然,但又很专断,有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冷静。

“我已经睡了。”我冷淡的说。

“我正在等你!”她坚持。

“现在是凌晨一点啦!”

“我正在等你。”

“实在是对不起,我不能去!”我握紧拳头,像要做出重要决定。

“我正在等……”

我挂断电话。

巴巴拉赶走爱玛,令我无比愤怒.本想对她大吼一声,但一想到她一双蓝眼睛,两条长腿,一对跳跃的乳房,就 吼不出来了。为此我感到懊恼,自卑。(妖:你认为你拒绝参加人体节是摆脱了某种东西,你舍不得巴巴拉 的长腿,不还是在肉欲中挣扎吗?别说是你啦,我都感到惭愧。原来征服我们中国帅哥的就是这两条腿, 俩眼睛?还有一对乳房。)

我突然听到爱玛的洞箫的呜咽,啊!爱玛回来了?我把所有的神经调到耳朵上,啼听,却没有找到那箫声。我走到那储藏室门口,门开着,里面黑洞洞的。

箫声是怎麽回事呢?难道爱玛出事了?凌晨两点我拨通了她的手机。

“爱玛!是你吗?”我的心跳得很快。

“哥,是我。”她的声音很清醒,说明她还没睡。

“你怎么样?”

“没事儿!”

“你还没睡?”

“没!我害怕,吓死了!”她的声音里有凄凉和无助。

“为啥害怕?”

“就我一个人。”她的声音小小的。

“那我去你那儿!”

“你不能来,你也不应该来。”

“为甚麽?”我疑惑着。

“你在哪儿?”她怯怯的问。

“家里。”

“你应当去巴巴拉那里。”(妖:她是理智的。)

“我马上到你那里去!”(妖:你是情感动物。)

“不行!”

“为甚麽?”

沉默。她哭出声来。“我讨厌你!”

突然,我听到爱玛的尖叫声。在这寂静的深夜里,她的叫声格外吓人。

“怎麽啦?”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。

没有回答。

(十)感情是脆弱的,又是顽强的

我急忙驱车赶到爱玛的住处.通地下室的台阶黑乎乎一片,我试探着往下走,被一个垃圾袋子绊倒.我走到爱 玛门口时,又听爱玛尖叫起来.

我不顾一切的敲起门来,大声喊:"爱玛!你怎麽啦?"

“一只耗子爬到我被子上来了。”爱玛哆哆嗦嗦地说。

“你开门,我把它赶走!”我焦急的说。

“不!你应该到你应该去的地方去。”爱玛哭着说。

“你会吓出病来的。”

“我宁愿吓死!”停了一会儿,爱玛说。

我们都沉默了。

怕她出事,我就这麽站着,站在冰凉潮湿的地下室门口。我这样做,是出于责任心?还是被亲情或别的什麽感情所驱使呢?

天亮了,爱玛开门出来,她看见我,眼圈一红,眼泪就滴滴嗒嗒地落在了地上。她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甚麽,我却没有听清楚,她就站在我面前抽泣。我们谁都无话可说,或着是有话说不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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